纯洁而至于透明的水杯,刚刚煮沸的山泉缓缓滚落其中,杯底的茶叶在回旋,腾腾的水汽裹挟着沁人心脾的兰香冲入身体,神经猛地收缩,心里翻腾着一阵愉悦。当从这阵愉悦中醒来,已是芬芳氤氲,茶香满室。
再看杯中,原来的清清山泉,已有些淡淡的颜色,片片茶叶舒展开来,像一幅用淡墨信手勾画的山景图,随意,淡泊,而意味绵延。举杯移近唇边,茶香馥郁,轻抿一口,更觉滋味醇厚新鲜,回甘悠长,蕴含深山中的清淡与寂然。
这即是一杯铁观音。
初闻铁观音,只觉名字起的怪异。“铁”代表刚强、不屈,“观音”就颇含慈悲、柔和之意,将二者相提并论已是少见,以之为茶命名更是不同寻常。亲自品尝过后,有了另一番看法。铁观音条索肥壮、沉重,枝心硬,色泽乌黑油润,有“铁”的气质,香气浓郁持久,音韵明显,带有兰花清香,而香味绵长,更有“观音”的风骨,可谓名符其茶。如今,饮茶数载,以为茶更符其名。世间造物天成,本有其名,冥冥中已然有了定数。
再嘬满口的茶香,把自己散放在椅中,任凭思绪如蛛网般肆意延伸,闭目小憩,体重似乎在逐渐减轻,好像整个人都悬浮在空中,浑身的轻松畅快。微睁双眼,瞥见桌上的那杯微绿,它与我交游已久,能读懂我的心情,认同我的思想。兀自寂默地凝视着杯中那熟悉的叶片,仿佛长久以来,就为了听取这源自深山中的一声清淡的召唤,为了嗅得这纤纤秀手采摘回世俗的些许隐世的清香。
饮茶者都会说,饮茶需要一种心境;沉静、淡泊,或者孤独、落寞,甚至失意、迷惘。缺乏这种心境的人,即使给他一杯茶中极品,亦只当清汤淡水般,囫囵吞下。是以,心气浮躁的人不宜饮茶,却又更应饮茶。窃以为铁观音最宜浮躁的人品味。只要学会了饮铁观音,悟得了那刚柔并济的“菩萨心”,也就脱胎换骨,心平气和了。
思绪一点一点收回,双眼看清了桌上那杯尚未喝完的铁观音,茶芯已然沉淀。
这即是一杯铁观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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