舜天主场战恒大的赛前发布会上，郑智还是出现在斯科拉里身边，第一眼看上去依然容光焕发，第二眼看着略有疲态。每一场中超联赛都如此关键，斯科拉里不打算让队长歇一歇，果然他在跟舜天的比赛中踢满全场。而年轻的吴曦，因为国家队归来感到疲惫，昨晚坐在了替补席上。
此前一周时间里，已经35岁的老将在东亚杯上代表中国队踢了210分钟的比赛，两场首发一场替补，是所有23名球员里最累的一个。问题就在这里，如果最老的依然最不可或缺，依然最值得依赖，国足的未来在哪里？
2011年世预赛被伊拉克淘汰出局的时候，郑智和李玮锋这样的老将成了舆论鞭笞的焦点，似乎他们多年来失败的经验一直在主导中国队的失败。必须换血，是卡马乔下课之后媒体和球迷形成的共识。不能说那个观点是错的，那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当时靠那批人已经走不下去了。只不过到现在才发现，现实比我们期望的要糟糕一些。
球场上的“换血”跟手术台上的换血有一些区别，对于一些特殊的位置，你可能根本找不到适配的血型。
三年过去了，经历了傅博和佩兰，换血换到最后，发现换不掉郑智，而且人们此前的观点还受到了事实的冲击——后腰位置上如果没有郑智，中国队的中场只能用混乱两个字形容。亚洲杯小组赛最后一战朝鲜，郑智下场之后，原本占据场面主动权的国足立马反被压制；东亚杯三场比赛，郑智两次踢中卫，一次踢前腰，国足中场全面失势。
有趣的是，尽管郑智已经过了状态的巅峰期，但在过去十年的国足时间里，他的作用还不如今天这样明显。有一点讽刺对吗？
对后腰球员而言，35岁的身体肯定不如30岁，但在足球意识和对处理球的判断上，高龄不是一个贬义词，尤其是组织型后腰。在恒大这几年，高质量的训练保证了球员的水准，而郑智个人非常规律的生活习惯保障了他的训练状态，时光流失的痕迹在他身上并不重。恒大的其它球员都知道，队长是平时睡得最早的那个，这些年他保持了早睡早起的习惯，而且非常专注于踢球。即使在恒大，也没有人能够替代他。
公平地说，当一个教练找不到一名老将的替代者，一个最重要的原因是，这名老将足够出色，而不是其它人太糟糕。但苛刻地说，还是其他人相对糟糕了。一个人的水准改变不了中国足球，所以对大局的担忧总会存在。国足的问题是，新一批球员虽然还年轻，但整支球队却很难变得更好。
中超赛场上，组织型后腰是一个稀缺的物种。北京国安的朴成、贵州人和的朱宝杰、恒大的黄博文、重庆力帆的王栋……数不出来几个。大多数俱乐部的战术体系里，扮演这种角色的本土球员都不受重用，朴成和朱宝杰都不是主力，而王栋在力帆的位置比以前他在亚泰时更靠前，攻击属性更强，不是严格意义上的后腰。
相对于其日本或者韩国，你会发现在技战术层面，三条线断层是中国足坛一个特有的现象，这跟中国球队在进攻中强调速度弱化组织有关，可能是因为过于追求进攻性价比而误入的歧途之一。在洲际赛场，不管是俱乐部还是国家队，我们在中场对抗中经常落于下风。
吴曦被视为郑智的接班人，这个说法只是噱头。吴曦擅长无球跑动，不擅长控制节奏，是一个典型的攻击型中场。26岁的吴曦确实是同龄人中最好的中场球员，但他对球队的影响力远不如35岁的郑智。恰恰是两代球员之间的差距，是制约这支球队进步的最重要因素，也是佩兰需要郑智的无奈的理由。
郑智的不可或缺，是国足的瓶颈。可怕的是这个瓶颈说瓶颈还不太合适，说“上限”更合适。似乎唯有把郑智摆在后腰位置上，才能使国足处于自身所能达到的最顶端的水平。
尽管不是正式的大赛，东亚杯的三场比赛足以让人清醒认识到国足的水准。赢了朝鲜，面对亚洲三流球队时的稳定战绩，是佩兰如今依然带队前进时最大的资本，但战平日本二队输给韩国二队的两场比赛，让人意识到球队在技战术层面或许已经到了尽头。没错，真正让人不高兴的不是实力不如日韩，而是中国队好像已经不可能有什么进步空间了。
输给韩国，战平日本，结果不同，但场面上体现的技战术差距是一致的。中国队无法通过紧逼给对方施压，反而在对方的紧逼之下传球不到位，配合不流畅，一副弱相。日韩的边缘国脚就能起到这个效果，当中国队遭遇真正的亚洲一流，场面就会像年初亚洲杯四分之一决赛打澳大利亚那么难看。球员的基本功和意识只能如此，佩兰没有办法改变这一点，从而让中国队的整体发挥看起来还能更好一些。客观来说，这不是一名国家队主帅该承担的责任。
其实国家队主帅最重要的任务是选择球员。是否可以通过选择更好的球员来让国足离日韩更近一点，让郑智的作用看起来不那么明显？
假设佩兰就用恒大的全华班。这个问题很多人正儿八经地讨论过，论能力，恒大全华班不会输给任何一种人员组合的国家队，论对执行战术的统一性，恒大全华班可以做得更好，论自信，恒大全华班胜过囊括四位舜天国脚的国家队。然而佩兰绝不可能直接用斯科拉里的阵容来打国家队的比赛，否则干脆让斯科拉里来兼任好了。理论上的最强国足不可能形成，这不是佩兰的错，也不能说是恒大的错，只是恒大囤积国脚造成的尴尬的而已。它只是一个必须接受的事实。
假设佩兰招入呼声很高的张稀哲和郑龙，或者其它球员，也许局部能有所改良，但整体意识依然难如日韩那么统一，团队的鸿沟不可能因为换几个人选而跨过。有时候想到技战术上进步空间为零，心态上是比较绝望的。金字塔塔尖的高度不取决于塔尖，而取决于塔基。而郑智呢，是金字塔塔尖上最顶端的那块砖。
最后的一个问题被逼到了墙角，中国队在佩兰任下依靠这批球员能不能做得更好？如果扩大“进步空间”的含义，可以。稳定在亚洲二流，是当前国足最现实的目标。正因为技战术上难以突破，中国队必须时刻紧绷斗志这条弦。绷紧了，就是亚洲二流，可以向前冲一冲，可以给人希望。绷不紧就是亚洲三流。对此前飘忽的国足来说，如果在世预赛中能做到时刻绷紧这条线，就是我们所能期盼的最大的进步。
也许郑智一年后就不能再像现在这样踢了，国足那时候可能在征战十二强赛。佩兰准备好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