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在江苏海门，到了冬天，那里家家户户都要挖个小土窖，储存越冬的食品。土窖中间大两头小，很像陶瓷坛子，老家的人也管它叫土坛子。土窖一般都挖在厨房的灶门口 ，那里是给灶头添柴烧火的地方 ，是屋里最暖和的场所。土窖可大可小，普通人家，做个啤酒桶般大小的土窖就足够了，里面铺些高粱秸、玉米秸和杂草，储存冬天容易腐烂和冻坏的山药 、芋头和山芋，一部分作为年货，一部分留作来年的种子，也可以把半生不熟的黄黄的柿子藏进去。有趣的是，妈妈还把甜芦粟储进土窖里越冬，这个土窖就要挖到两三米长，一米来深。把甜芦粟从田里连根挖起，叶子和穗子都不能损坏，扎成一捆，藏进窖里，泥土盖实后，上面需堆出一个小小丘陵状，下雪落雨，方不积水。
到了小年夜，就是开窖的日子，也是孩子们的节日。那天，妈妈起得很早，把灶门口理得清清爽爽，挖开窖口，伏下身子把手伸进去。掏出来的山药、山芋和芋头，就像刚刚从田里挖出来的一样，新鲜滋润。又糯又粉的山药是过年煨鸡汤的，喷喷香的芋头是配红烧猪肉的，这都是我家过年的保留菜。山芋是最好的白皮红心品种，在土窖里藏过，变得又脆又嫩，汁水也更多，吃起来就像脆梨；柿子还是黄灿灿的，需在棉花胎里焐几天，才能变成血血红、绵绵软、蜜蜜甜的熟柿子。甜芦粟剁根除穗去叶，一节一节斩了，就可以吃了。土窖里出来的甜芦粟变得松脆多汁，也更甜，比青皮甘蔗还好吃。
有一年过年，我们把这些年货送给城里的一个亲戚 ，他很惊奇，问，怎么储存得这样好。告诉他这是土窖的功劳 ，他有点激动，说，土窖真是个宝呀，是我们祖辈长年的经验结晶 ，也是劳动者的智慧呀！
我们心里都有一个小小的土窖，储存着很多童年记忆 。今天，我们这些白发苍苍的老头老太，一旦打开心里的土窖，那些甜蜜的情景，马上会涌上心头，浮现在眼前。
作者：徐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