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若柳絮因风起"是东晋大才女谢道韫的咏雪名句,在她的绛唇下,洁白的漫天飞雪俨然成了一个水灵清秀的江南女子,淡雅而又飘然.不过虽然同为江南人,但在我残存的记忆中,家乡的雪可没有如此的轻盈秀气.印象里的它更像一个魁梧的北方大汉,霸道而又凶猛.
小时候,由于环境受污染的少,每年冬季的雪就像钱塘江的潮信一样,来的极为准时,也极为老套.开头总是几天的雨夹雪,接着是淅淅沥沥的潮湿的小雪,后来就是漫天狂舞的鹅毛大雪,最后干脆就是大块的往下砸了.这时,耳朵里只听见狂风在窗外愤怒的吼叫着,光秃秃黑色的树木们在它的淫威下,拼命的鞠躬,吓的瑟瑟发抖,雪汉子也在风的助威下,狠狠的敲打着玻璃窗,像是一个强盗迫切想要闯进来行劫似的.那时和弟弟独自在家的我们,最担心的就是玻璃窗牢不牢,万一被风雪撞破了怎么办,心里那个急啊,就盼望爸妈能早点回家就好了.渐渐的,窗外的一切被浓重的白色的寒气慢慢的吞没了,较远处的果园,田野早已是看不见了,唯一能看见门前的一小段的路面,而这不过十步的路程,却成了我们兄弟俩此时此刻眼里最爱看的东西,虽然要看的其实不是它.
这股从遥远塞北来的雪,尽管有些凶蛮,但一旦它停止的时候,立刻就显示出它如女性般温柔的一面,大地,房屋,树木,无一不披上了一层厚厚的洁白柔软如棉花的雪外套,恬静而又洁净.这时也是我们小孩子在这个冬季里最疯狂开心的时刻.平静的气氛立马被打破了,孩子们笑着,吵着,闹着,争着,抢着堆起了雪人.不一会功夫,一个胖胖的有一个半人高的雪人就堆好了.红红的胡萝卜是它鼻子,二个大螺帽是它的眼睛,一块黑黑的半圆木头就是它的嘴巴了.我们还给它戴上了一顶破草帽,手上还插了一根挂着白布条的小棍,布条上用毛笔写上xx厂全体同学作.显示这是我们的劳动成果.可好景不长,第二天一早发现雪人手没了,布条没了,嘴也弯了,眼睛只剩下一个了.我们都很气愤,怀疑是河对岸的生产队的孩子干的.因为大家平时互不买账,他们是农民阶级,我们是工人阶级,那时候的小孩子内心世界其实也挺复杂的,所以相互拆台的事都免不了干过.很快,对方的雪人的脑袋就掉落在地上了.于是双方先隔着河对骂,随后就是一场不可避免的大战,雪仗开始了.约有.三,四十个孩子,团起地上的白雪,向对方奋力掷去,只看见空中大小雪球乱飞,只听见耳边污言秽语不绝.不过隔河扔雪球威力实在有限,就是砸在身上终究也效果不大,我们这边有人拿来了弹皮弓,把雪捏成小球打出去,但这是门技术活,一定要紧,否则还没打出去就散了.对方看见后,也取来了弹弓,双方你来我去,打的是不亦乐乎.我因为一到冬天手上就生冬疮,不能参加战争,只能在一旁助威呐喊,看见雪弹飞来,只有到处乱钻的份,挨过几次,好在都是在身上,棉衣厚实,无所谓.大战总是持续到有家长赶来,揪着耳朵扯回家去才作罢.当然明年的冬季又继续上演.这大雪仗直到我们小学毕业后才最终绝迹了.
雪带给我的不仅是快乐,还有宛如笑话般的梦想.上地理课时,老师讲了一个笑话,说广州的小孩不识雪,指着天上的雪问妈妈:"天上怎么会下米白糖呢?"我不知道大家见没见到过这类糖,我们当地就是这么叫的,很细很白的一种白糖,真像雪一样细白.小时候,物质生活匮乏,我们很少吃到甜食,连水果糖都成为那个时候的稀罕物.早上吃粥时偶尔往里加点糖,对我来说就已是美味了.听了老师的笑话后,晚上我做了个梦,天上下的雪都变成了米白糖,我一头扎进去,吮吸着,舔着,咀嚼着,躺在那柔软如棉花的雪地里,哦,应该是糖地里,幸福而又满足.
故乡的雪,犹如写在岁月这本日记上的一行行诗,充满了欢乐与梦想甚至有些惊险.至今读来,仍感慨不已.
<<风花雪月四季如歌征文>>今天完成了雪之篇,因有事要出去,故写的有些仓促,望大家见谅.
寡人有疾 2013年4月28日13:28分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