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中有许多不露痕迹的巅峰对决。有时是几个字,有时是一句话。表面上情意绵绵的不动声色,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的刀来剑往。 笔者以为,红楼梦中最深的陷阱应该包含这三个字:“我的儿”。 原著第三十四回,宝玉被贾政打得皮开肉绽,王夫人内心乱了套。虽然,没有人在王夫人面前透露风声,但王夫人还是凭着敏锐感觉,隐隐觉察出宝玉被打有深度诱因。 此时,年岁已高的贾政,如此断然决然的要打死自己嫡出的儿子,实在让人费解。显然,有人在制造麻烦。王夫人最终决定向尽职尽责的袭人探听实情。 为了避免给袭人带来不必要的困扰,王夫人特意等四下无人才开始向袭人求证,“恍惚听说宝玉挨打是因为环儿在老爷面前说了什么?” 同时,为了减少袭人的顾虑,王夫人主动保证说,她袭人的话绝不会被第三个人知道! 此时,王夫人多么希望有人能告诉她这不是宝玉的错。她多么希望有人能安慰她老爷不会真的想致宝玉于死地。她更希望袭人能如实告知她那些躲在暗处的防不胜防的剑。 事实上,政老爷之所怒打宝玉,的确是因为贾环诬告宝玉强×母婢致死金钏儿。 事后贾政也很后悔。 但是,袭人有备而来。此时,她之所以主动把病宝玉交给其他丫头,只身前往王夫人处。她是有话对王夫人说,而不是来安慰王夫人。 所以,当王夫人向袭人打听贾环情况时,尽管袭人早已得知金钏儿的事是贾环在老爷跟前下的火。却一口咬定没听说贾环诬告的事,并强调“只听说为 二爷霸占着 戏子”。注意,袭人此时给宝玉定性为“霸占”戏子。且不只是“霸占”,用的是表示持续性地“霸占着”一词。 真实情况是,那天,宝玉像往常一样被一帮哥们拉出去喝酒吃饭,恰巧琪官也在其中。两人初次相见,感觉良好,便惺惺相惜的说了几句话,互赠了礼物,如此而已。 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哪里知道一顿饭会吃出个“霸占戏子”的恶名?又哪里知道一顿饭却涉及两个王爷争夺琪官的恩怨?这些都是不明就里之流盲目上岗上线强加给宝玉的罪名。 袭人对刻意制造事端的问题少年贾环装聋作哑;对懵懂涉事的宝二爷却毫不犹豫的强调罪名,加重宝玉行为的恶劣程度。让王夫人不得不退而思己过。 即使王夫人依然不相信老爷会如此不要命地下手打宝玉,仅仅只是为琪官的原因,且再次摇头说:“也为这个,还有别的缘故”。袭人也依然坚定的说不知道,没听说。 随即,袭人话风一转,直指宝玉王,“论理宝玉也该老爷教训,若老爷再不管,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情来”。 这话瞬间击中王夫人的死穴,宝玉的种种不是,立马涌上她的心头,王夫人瞬间失去了追究别人过失的力量,转而自恨宝玉不成器。情到深处的王夫人,立马就对袭人掏心掏肺地喊出一声:“我的儿,亏了你也明白……”王夫人说着悲苦的言辞,直到滚下泪来。 此时的王夫人,收了高贵,敛了傲气,放下了固有的矜持,也不再追究别人的对错,完完全全的俯首成一个慈母。只想如何保护好自己的孩子,进而把袭人当成了自己贴心的女儿。 袭人见王夫人这么悲伤也动了感情,也陪着流泪,但并不妨碍她按自己的酝酿已久的计划期期谏言。
如果说袭人此前避重就轻是为了息事宁人,那接下来的谏言却暗藏杀机完全暴露了她的私心。尽管王夫人已经感动到第二次叫她“我的儿”。袭人却变本加厉地利用王夫人凌乱的内心,把王夫人对贾环的怀疑,迅速转移成对儿子宝玉的担忧上,果断地在王夫人内心扎下一根清宝玉君侧的刺,种下一颗清剿黛玉派的种子。 当王夫人为袭人的胆大心细而感爱不尽的喊出第三声“我的儿”时,袭人积蓄已久的布局已悄然大功告成。从此贤袭人,不带一刀一枪,低调而又温柔的击败了宝玉身边所有的竞争对手,如期的在王夫人的焦虑中巩固了首席大丫头的地位。 袭人这番深思熟虑的谏言,不仅让她一跃而成王夫人心中首席姨娘媳妇的地位,赢得了远超其他丫头的薪水俸禄。还直接导致了后来大观园翻天覆地的大变化。 王夫人亲手酝酿了一场赫赫扬扬的绣春囊行动。把自带风雷电的王熙凤都吓得梨花带雨。最后,一举剿清宝玉身边的类黛派。把贾母亲定的姨娘、宝玉心爱的丫头晴雯、导火索司琪等丫头直接逼向死亡之路,把宝玉喜欢的耶律匈奴等戏子赶出了贾府。可以说,黛玉一派遭血洗。这样,也就彻底的巩固了袭人宝钗等亲钗派的利益。但是,也完完全全的伤透了宝玉的心。 但是,王夫人没想到的是,她的三声“我的儿”,虽然看似赢得了一位坚定的盟友,剿清了宝玉身边她看着不顺眼的所有丫头,留下了表面对她母子衷心耿耿的钗袭派。却带来了不可逆转的致命伤害。她唯一的儿子宝玉,心已伤,情已裂,等到贾母身死、黛玉离开之日,宝玉便再也没有半分对红尘的留恋。他将带着这些所有的伤害头也不回的离贾府而去。 所以,王夫人对袭人的三声“我的儿”,虽然喊出了她内心对袭人的信任和依靠,得到的却是袭人假忠假义的冰冷利用。 此时,笔者想起曹公对袭人的判词:“枉自温柔和顺,空云似桂如兰”。其中“枉”和“空”两个字实在细思极恐。她再怎么样的温柔,似桂如兰,均只不过是糖衣炮弹,她时刻都可能在贤良的名声下,给予他人致命一击。 因此,“我的儿”,这三个字,折射的是“好人”王夫人和“贤”袭人之间的一次巅峰对决。这一冷一热一拍即的合铁杆“母女”联盟,虽赢得她们最大的利益和最稳固的地位,却让她们彻底的输掉了宝玉的心,也致使宝玉迅速踏上了他命运里的末路。 (图、文均来源于网络)[ 此帖被zhdf在2018-05-23 16:38重新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