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岁月飞逝,转眼自己也即将步入知天命之年了.常说,人一旦进入了老年,就变得时常爱回忆起往事来了.对此我是深有体会.最近这几年,脑海里经常会浮现起许多过去的情形,竟连可能是幼儿时的一些事也会被唤醒出现在眼前.尤其是从小到大,虽然搬过好几次的家.但对于那几个家的模样,至今仍然不能忘怀.
最早的家留在我记忆里的印象应该还是很不完整的,只记得这个家是在一幢只有二层高的小楼房里,而且只有一间房子,屋内的情形已经完全不记得了,印象最深的是那几扇红漆木格的玻璃窗.因为每到天寒时刻,房间内的玻璃窗上就会结满了水汽.父亲经常在上面用他的手指即兴创作出一幅幅拙劣但很可笑的画来,并绘声绘色地在旁边胡说八道一番,逗得我们兄弟俩是开心地大笑.这一幕至今仍是那么清晰的保存在我的记忆里,终身难忘!说来你可能不信,那时候我还不会走路,因为直到现在我回忆起来,仍觉得那下楼的那段楼梯是那么的长和陡,比我现在见到过的所有楼梯都长和陡.听我母亲说,我常常从楼上滚下来,滚到楼梯下正在灶台上做饭的母亲脚边,把她吓个半死.奇怪的是只是擦破了点皮,没有啥大碍.据我母亲说,是因为我太调皮了,看见她不在,就想去找.但又不会走路,只能拿小屁股一步一步的往楼梯口挪,结果一下子从楼上滚了下来.这种事已发生过多次了.老母亲一谈起它,至今仍是心有余悸:"这么高的楼梯,小毛头摔下来倒一点事也没有,真是怪呀!"
后来我们搬家了,还是同一幢楼房,只不过是另一个单元.面积比以前的大了点,外面多了一个小房间,既是饭厅也兼作祖母的卧室,因为爸爸把奶奶从乡下接来与我们同住了.里面一间是我们一家四口的卧室,和以前一样的面积,朝向.我们那个时候应该会走路了,只是还未到上学的年龄.因为母亲老是把我们兄弟俩反锁在房间里上班去了.奶奶也由单位安排了一个工作,在厂里幼儿园上班.家里实在是太穷了,根本养不起她.大人们一离开,我和弟弟就在大床上玩耍,学狗爬,学牛羊爬.你坐我背上骑一会,我坐你背上驾一回.没觉的有啥寂寞无聊.慢慢的,父母也不锁门了,只是关照我们,千万不要给陌生人开门,除了她们.并告诫我们,大灰狼会冒充父母的亲戚朋友来骗你们给它开门的.如果我们不给它开门,大灰狼还会花言巧语的说,开门就给我们吃糖之类的话来诱骗我们.要我们提高警惕,否则一开门,大灰狼就会把我们吃掉的.当然,我和弟弟对此是深信不疑.说来也巧,没过多少日子,还真有"大灰狼"上门了.一天,父母上班去了,我和弟弟正玩得起劲,就听见有人在敲门.我问他(她)是谁?门外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回答说,是我们的阿姨,来看我们了.让我们给开一下门.我顿时警觉起来了,大灰狼不就是专门化装成阿姨来骗小孩子开门的吗?我没好气的说:"爸爸妈妈说过的,他们不在家,不能给陌生人开门."门外的女子有些急了,说:"我真是你们的阿姨,你们给我开开门,我给你们吃糖."一听这话,我更坚信门外的女人果真是一条大灰狼变的.我才不上当呢!我顿时大喊大叫起来:"你是大灰狼,是坏人,我不给你开门.你是要来吃掉我们的!"任外面的女子如何解释,我们就是不开门.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了离去的脚步声.我们兄弟俩终于松了一口气,继续玩我们的.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房门突然被打开了,母亲和一个女人有说有笑的进来了.那女子笑着说:"姐姐,你可真行,我都被他们当成大灰狼了,怎么哄都不给我开门."后来听妈妈介绍,我才明白,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刚才被我挡在门外的大灰狼.她是母亲的小妹,今天特地从川沙坐轮船过来看我们的.没想到被我当作大灰狼给挡在外面.无奈她只能赶到父母的厂里,把我母亲请了出来开门.小姨至今仍对此事念念不忘,母亲也是.这事其实也不能怪我,谁让她说出给她开门就给我们吃糖的话.要是不说,我还不会拿她当大灰狼了;她那么一说,不是大灰狼也是大灰狼了!天下的事,就这么巧了!
大约是在我读小学时吧,父母又搬了一次家.搬到父母工作的工厂里的居民区内.也是一排排二层的小楼房.我家在底楼,也是一大一小二间.外面的小间作厨房,里面的大间住人.奶奶不和我们住在一起,住到厂里的职工集体宿舍里,和一个单身的老太婆合住一间.有前后二个门,我和弟弟去看她时,往往从这个门进来,又从那个门出去,有趣极了.我以前写的那二篇文章,<<我的第一次的地震经历>>和<<那个夏天,一条小生命逝去了>>里面的故事就发生在这里!此处给我印象深刻的地方,就是由于房间面积狭小,住在楼下的住户几乎是家家户户搬了一张小饭桌在大门口的空砖地上吃饭,我家也不例外.有一次吃晚饭时,父亲做了一碗鸡放在小饭桌上.他从碗里捞出一个鸡腿,笑眯眯的说:"这个鸡腿你们谁要吃,不吃就没了,就这一个.谁要就给谁,不能赖皮!"弟弟抢着要,我是默不作声.父亲就把那个所谓的鸡腿给了他.弟弟拿过鸡腿,津津有味地啃了起来.这时,父亲又从碗底捞出一个更大的鸡腿,说:"这个给谁?"话音未落,我是一把抢了过来,蘸上酱油,美滋滋地大啃特啃起来.弟弟一见,伤心的是放声大哭起来,父亲怎么哄怎么劝都没用.我是毫不理会,心安理得的继续啃我的大鸡腿.父母一直说我从小就特精怪,没有长兄的样,凡事都爱沾便宜,不肯吃亏.其实我那天看父亲那副贼忒兮兮的样,就觉的有些古怪.所有就没有先表态,弟弟实诚,吃了亏.他拿到的不是鸡大腿,而是连接鸡翅膀的那部分.怪不得我当时就觉得这鸡腿怎么这么小,和我印象中的鸡大腿有出入.看来凡事多留个心眼总没错的.只是小时候的那股聪明伶俐劲,随着年龄的增长,反而是越来越退化了,不知何故!
在我和弟弟刚刚上初中时,我们又搬了一次家,仍是在工厂的职工生活区里,是一幢新建的三层居民楼.这次的家比以前的大多了,严格地说,共有四间房.只是仍是住在底楼,级别不够,父母都是工人.一间是厨房,远离卧室,在单元楼的大门口,形同门房,约有2平方左右.奶奶也分配了一个单间,住在我们的隔壁.厨房是我家和奶奶共用的.做饭,烧菜,甚至炒瓜子,炒花生,还有煮粽子都在这里.我写的<<粽香飘飘>>一文就发生在这里.还有一间是饭厅,也是单独的一间,约五六个平方.家里的大餐桌,碗橱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放在这里.我写的<<猫捉老鼠>>中,那只可爱的猫咪---黄虎,第一次在我家抓老鼠的事就发生在此.饭厅的对面,隔着一条小走廊就是我家的卧室,一大一小二间.大房间在外面,既是父母的卧室,也作会客室.非常大,足有二十平方左右.父母的大床非常显眼地搁在房间正中,旁边是一个三门带有镜子的大橱.床对面是五斗橱.门的右边是一对沙发和小茶几,外加一个落地台灯.所有家具的颜色都是红漆的,这在当时也算是统一颜色吧.后来父母请人打了一个小橱放在床的另一边.上面摆放着一台红灯牌收音机.我脚骨折时,白天就躺在父母的大床上,靠听着这台收音机里播出的音乐或故事来打发时间.<<我的母亲>>一文里我骨折的事就发生在这段时间里.父母大床的斜左面,摆着一台蝴蝶牌缝纫机.这在那时可是每一个家庭主妇的心仪之物.连接父母卧室的一个小房间,呈长方形,不大,才六七个平方光景.是我们兄弟二人的卧室,也是父亲的工作间.父亲的书桌和小书橱就放在里面.旁边是一个铁制的高低铺.胆大的弟弟睡上铺,胆小的我睡下铺.虽然已经读初中了,我们兄弟二人还是喜欢趁父母不在家时打打闹闹,为此把家里放在小书橱上的一篮子鸡蛋都打翻了.母亲为此是暴跳如雷,破口大骂.那是家里养的几只鸡下的蛋,母亲一只只地积存下来,准备放在过年时用.还特地叮嘱我们不许偷吃,并把篮子高高地放在小书橱上面,以防我们眼馋.没料到我们打得起劲,弟弟举起扁担要砸我.一不留神,扁担一头的钩子被甩到小书橱上,正巧钩住篮子.弟弟一甩扁担,于是满满一篮子的鸡蛋就这么报销了.气得母亲把我们骂得是狗血喷头.以后母亲把鸡蛋另外存放在其他的安全之处.不过从此以后,我们兄弟俩倒是再也不打闹了.家里虽然不开打了,但在外面打得可热闹了.我经常和小区里的孩子们与外单位的孩子们打闹.打些啥,为啥闹,有时连自己也搞不清楚.多数时候是盲目地跟在大孩子后面去瞎闹.我写的<<故乡的雪>>一文就发生在这个时期.
转眼又到了我们读高中的年龄了,父母又搬了一次家.因为邓伯伯上台了,开始讲究知识分子政策.父亲作为农场里唯一的正规大学生,被安排进场部当了一名科长.按照级别,分到了一套二室一厅的房子,有带有抽水马桶卫生间,这也是我第一次使用抽水马桶,老实说一点也不习惯.厨房不大,三,四个平方左右,砌有灶台,上面镶嵌着白色的瓷砖.父亲最爱在这灶台上下馄饨了.他总爱把多余的馄饨摊在这洁白的瓷砖上,这个习惯到现在也没有改变.房子在四楼,屋后就是农场的果园,只隔开一条小河.我写的<<故乡的花>>,<<故乡的风>>,<<故乡的月>>这三篇文章,就发生在这个新家里.只是这个时候的我已经太平许多了,不再像以前如没头苍蝇似的瞎闹瞎打,乱闯乱撞了.最主要的原因是年龄大了,功课越来越紧张了.尽管我的学习成绩仍是毫无起色,见不得人.但整个人比过去要老实得多了.这个时候的我,不知何故,开始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对于屋后的那片果园是情有独钟.曾多次偷偷溜进果园,一个人漫无目的在里面独自行走.没有想法,只知道慢慢地往前走,随意随心地走.有时竟会走出果园还不停止.一直走到很远很远的农场的边缘地界,才转身回来.也许是青春期里的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作怪吧.这时的家虽说有二室一厅,但由于奶奶搬来与我们同住,居住面积开始显得异常的狭小.一间大一点的卧室是父母的,小一点带阳台的卧室给我们兄弟俩与奶奶合住.高低铺仍在,只是奶奶睡在下铺,弟弟睡在上铺.我在旁边搭了个钢丝床睡觉.早上起来收掉,晚上临睡前打开.后来年方8龄的小表妹来我家借读了一段时间,只得把弟弟的上铺让给了她.我和弟弟都搬到学校的宿舍里去住,才算暂时解决了问题.这个小表妹的母亲,就是那位曾经被童年的我当作大灰狼的小姨!不过在这个时期的家里,添了一件在当时绝对属于高档的奢侈品,一台十四寸的金星牌彩电!
高三时,我家又搬了一次.这次的家是一套三室一厅,在二楼.小表妹此时已离开了,回她自己的家读书去了.弟弟也转学到另一所学校去读书了,家里的房子也不紧张了.大房间带有阳台,给父母作卧室.二个小房间一个是我的,临街,采光好;另一个小暗间就给奶奶了,直到她老人家去世为止.那时我们兄弟俩已读技校了.这间小房子后来顺理成章的给了弟弟住.从这时起,我和弟弟才算最终拥有了真正意义上属于自己的独立的空间.这时候我家里的大部分家具仍是以前的,包括父母的大床,大橱,五斗橱,被橱,大餐桌,大书桌还有那台老是要上弦的三五牌木坐钟.美中不足的是厨房和大厅连在一起,没有煤气.家里炒菜做饭都是烧煤油炉的.虽然旁边就是窗户,但油烟味仍是布满了整个房间.这套房子是我家在农场的最后一个家,至今仍在.尽管我们离开海岛有近二十年了,但父亲仍舍不得把它卖掉.可能他对过去的岁月还是有些留恋吧.留住这套房子,就等于保住了父亲对往事的念想吧!
我读完技校,进入单位参加工作.每逢春节,总要回家过年.由于此时此刻的船票都是最紧张的时刻,不但难搞,而且来往奔波实在是相当的累人.父亲咬咬牙,拿出了毕生积蓄三万多元,在当时的武宁南路一棚户区里买了一套上下二间,二十多平方米的小楼.为此父亲跑了不知道多少个房产交易市场.那时候没有正规固定的房产交易场所,都是私人自发地在某些场所进行的.往往今天在这个地方,明天改在那个地方.那些靠吃贩卖房产信息的房虫就是现在房产中介最早的雏形.他(她)们的规矩是先交钱,再提供卖房子的具体地址.成不成,是真还是假,都与他(她)们无关.签不签合同也是买卖者自己的事.我父亲就是从这里得到有关信息,再赶到卖房的地点.看过房,再与房东谈价钱.其间也付过些冤枉钱给中介.十分的辛苦,父亲跑得牙齿都肿痛.终于,皇天不负苦心人,得到了比较满意的房子.我和弟弟也终于在上海有了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安身之处.尽管没有卫生间,要到外面上公共厕所,而且不能超过晚上十点钟.但免去了大半夜排队买船票回家过年的苦,并且母亲退休后也来到这里,为我们烧饭做菜,解决了我们许多生活上的困难.父亲也时不时地来上海和我们同住,一家人又能团聚在一起,岂不好?我们兄弟二人住在楼上,合睡在一个大床上,父母睡在楼下,挤在一张小铁床里.做饭是用液化气罐,这是我们第一次使用它.当然,换气的任务就由我们兄弟二人承包了.应该是在1996年吧,武宁南路动迁,我父母经过与动迁组的据理力争,得到了还算不错的结果.我单位也补助了2万元人民币.当时在整个弄堂里引起了轰动,人们纷纷猜测我单位的性质以及我的工作性质.其实咱就一普通工人,而且拿这笔钱是有条件的,为此我写下了保证书,今后单位分房与我无关.动迁后,我因为结婚的缘故,分得了一套一室一厅;父母也是一室一厅.我们都住在同一个单元里,我在五楼,父母住底楼,彼此有个照应.弟弟因为尚是独身,所以得到一个单独的一居室,与我们分开,住到了小区另一个角落里.但大家还是在一处.我的娶妻生子,都发生在这一阶段里.后来儿子长大了,为了给儿子一个空间,我和老婆商量,借钱买了现在居住的这套二室一厅的房子,直到今天,十多年了,再也没有动过窝.我的文章<<他乡的那艘月亮船>>就是写我居住在老小区时得子的感受;<<他乡的那朵红玫瑰>>是写我居住在武宁南路棚户区时谈恋爱的故事;<<他乡的那股异样的风>>是写我住在单位集体宿舍里父亲还没有在上海买房时,自己对周围环境的亲身之感;<<他乡的那场鹅毛雪>>则是写我居住在新房子里,第一次在上海遇到大雪时的情形.
有人认为,一个人爱回忆过去,说明他已经衰老了.也许吧,反正生命都要衰老直至彻底的陨落.这是自然规律,谁都无法改变.我想,如果一个人还能对过去的往事回忆起来,不也是人生一大乐事吗?只要这种回忆不会给我们带来负面的影响,何乐而不为呢?衰老又与我何干?要是过去的记忆能带给我们快乐的话,干嘛不回忆一下呢?尤其对于我们中国人来说,"家"是一个根深蒂固,永远也抹不去的思想观念.既然如此,那么,我们的对于家不断地追忆,怀念,乃至深深地眷恋,其实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回忆我的家,就是在回忆我的一生.不同的家,不同的模样,它带给了我永远不同的滋味和感触.如同那五味,甜酸苦辣咸,不一而足.但它的存在使我的人生更加丰富多彩了,而这些不同家,只要我的记忆还能存在,便永远也不会被忘却!感谢我那尚还清晰的记忆,感谢我那不同时期的家,你们带给我的快乐多过于我的烦恼.有了你们,我才发觉,我的人生原来还是很精彩的!
本文由寡人有疾于2015年11月10日16:47分原创首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