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当休闲山庄

离线假正经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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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看楼主倒序阅读使用道具楼主发表于: 2018-12-13

有位朋友和我一样喜欢舞文弄墨，业余时间常常趴在电脑前码字。但由于工作岗位的关系，他写的多是些领导喜欢的御用文字或企业报刊需要的宣传报道。这似乎不是他最初的理想。他很羡慕我出版了几本小说，好像那便代表了一种成功。我劝他坚持每天练笔，多写些纯文学的东西，将来也一定有机会出书。他受到鼓励，开始笔耕不辍，日积月累，倒也创作了不少中短篇小说，如愿加入了某个作家协会。虽然如今作家不值钱，但他在意的也不是靠写作发家致富。拥有某某作协的身份，这才是他特别看重的！不够称心的是，发表他小说的那些报刊似乎不怎么主流，羞于对同行傲首夸口。每每喝酒喝到面酣耳热，提起《收获》、《十月》之类的著名文学期刊，他都要咬牙切齿一番，大骂那些编辑们抱团取暖，守着三分自留地不容外人染指！

还是你老兄牛啊，自己出书，不求人！他说。上海文艺出版社，江苏文艺出版社，都是响当当的名头！他说。你也可以出书啊，我说，出一本中短篇小说集呀！他眼睛顿时一亮，行吗？眼中刚刚燃起的火焰又迅速黯淡下去。这可是名人才能做的事。他说，哪家出版社能愿意出我的书呢？出了书又卖给谁呢？也许是刚刚喝到肚子里的酒精起了作用，我脑袋一热，大包大揽地说，出版社我来帮你联系，也可以帮你承销2000本书———谁让你是我兄弟呢！他一把紧紧攥住我的手，热泪几乎要立刻之间夺眶而出：哥，救人救到底，你是文坛前辈，还得再给兄弟的书写个序。我当然只有答应的份———谁让你是我兄弟呢！

朋友的小说集一年后出版。至今记得他刚刚拿到新书时的样子———像个羞答答的恋人，轻轻地用手指触摸封面，温柔地贴近脸庞，深深吸入新鲜的墨香……他给这本书取了个很文艺的名字，具体叫什么就不说了，否则既有做广告之嫌，也容易让别人对号入座。书到底印了多少册数，朋友一直含糊其辞，我也不便追问，只管兑现承诺，帮他销了2000本。如今卖书可真不是件容易的事，远没有股票、房子和汽车那么好卖。好在我手头上有工会的资源，下属几十家单位正在搞一场轰轰烈烈的“幸福悦读”活动，半是推荐半是摊派地就把指标完成了。

朋友的幸福感并没有持续太久。下一回喝酒时，他满脸阴沉地告诉我，说他用一周的时间走遍了上海大大小小的每一家书店，发现他的书一本也没有放在书架上出售。应该是在网上书店销售吧，我安慰他说，也许实体书店还没有那么快进货。

一个月之后，他不再诉说自己的悲哀。“我在对面的实体书店放了3本自己的书，看看能不能卖出去。”他脸上挂着凄然的微笑，“我答应书店经理，书卖掉了一分钱也不会要。30元一本的书，3本书才90元钱，谁在乎呢！”

两个星期后，他喜气洋洋地赶过来见我，浑身发抖，像刚刚被心仪的女神吻过。“那3本书全部都被人买走啦!”他大叫着，拖着我非要去个高档的地方喝个一醉方休。“你体会过有了孩子之后给他换尿布的感觉吗？就是那种感觉———我又在那家店的书架上重新放了5本书！”

两个月后，我部门里的小蔡———就是那个负责为下属单位“职工书屋”集中采购的，从书店打来电话向我请示。“真的还要像前两次那样，把那本书全部买下吗？”她好像很犹豫不决，“您确定？”

“是的，”我极不耐烦地回答，“哪怕书架上一共有10本书。”

“可是，”小蔡的声音显得有几分惊慌，“我来不及仔细数，那长长的两排，看样子至少有50本哎！”

作者俞画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