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浊的云气,滚滚的江涛。汩罗江边,谁的华衫飘动。他的志向,他的美人,在遥远的地方浅吟低唱。他以绝对傲然的姿态伫立风中,他将以一种华丽的方式来祭奠他的人生。
中国的文化是用酒泡出来的,起点是酒。
中国的文人却用水来洗尽铅华,终点是水。
江上的劲风,更猛些了吧!飘飘锦衣,浩淼江水,船头那天才子安,年轻而动容的生命,南下的雁背负离别的寒气掠过江面,滕王阁踏着子安的名声而来,又踩着他的尸骸而去。江上的劲风折煞了文坛的英才。无情的水掩埋了一个国家旷世的英才。他短暂的人生,却以足够铿锵的字句抒写了命运的篇章。
拖着长长的辫子,一身玄色轻衫。他来到了颐和园。命运为他开了一扇门的同时,又关上了另一扇窗,他淡定从容地走进了湖心,一代文化大师王国维就在皇家园林以他整个生命为文化殉葬。陈寅恪先生说:王国维并不死于政治斗争也非人事纠纷也不单纯为清廷尽忠,他是死于一种文化。他以他的生命来拥抱文化,清朝只是一个落脚点,我们不能说他的人生态度是消极的,一种信仰无关命运和态度。
这些人的死曾给文化多大的动摇,我不知道,他们无法像老庄那样逍遥,无法像李白那样羁狂,也无法像陶潜那样淡定。一种死,踏响了就叫苍凉。
还记得那个面临无路时放声恸哭的阮籍吗?面对那穷途末路的荒凉感,他以最纯真的哭来对待命运。他的态度和他在山顶啸歌一样那么从容,那么真实,王勃便说: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是的,他在哭,哭响了整个世界,却只是哭给自己听。
一曲《广陵散》回响了多少年代,命运多舛时运不济。面对刽子手,他只要一张琴。整个世界屏住了呼吸,气流中的那悠靡曲声。命运已迫到尽头。他的态度怎能如此从容,从容到令那小人也畏惧。嵇康死了,死在一种迫害下,这是野蛮与文明的悲哀,《广陵散》也死了,与嵇康一起埋入了千尺黄土,它已经成了遥远的绝响。
死了,死了,太多的文人死了,死在一种命运的刀刃下,却活在了一个态度的记忆中。
那从容赴死的态度,留给中国文明一曲响亮的绝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