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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典型的新式里弄,淮海坊与石库门弄堂房子不同。首先,它的围墙不像石库门里弄房子那么高,因而更提升了整个建筑的采光和通透性。进南向的底楼黑漆大铁门就是四方天井。因为围墙不高,天井就更像个小院落。三层楼房,每层一间南向正房,宽敞、高挑,光照充足。南向底楼一排落地玻璃门,颇具欧式风范。二楼六扇窗分为两个窗台的结构,三楼三扇大窗归为一个窗台。随着层高上升,阳光照射强度的递增,窗户的敞开程度递减。这种建筑结构十分符合自然生态规律,适宜居住。北向底楼为厨房,二、三楼是亭子间,三楼亭子间的上面就是晒台。整幢楼房房型规整、大气。初始建造时,每层正房均有壁炉。如今早已废弃不用,以水泥封堵砌平。但屋脊上的烟囱却留下了早年的记忆,仿佛诉说着陈年往事。 淮海坊共有3层砖木结构楼房199幢。其建筑风格为典型的新式里弄建筑,屋面统一的小烟囱和清水红砖墙面形成建筑群整体特色,颇为壮观。由于淮海坊有着良好的规划设计,还有浓郁的文化艺术氛围,当年无论是商贾巨富、军政要人,还是文化艺术界人士都喜欢住淮海坊。
淮海坊离我居住的陕南?不远,后门出来沿南昌路往东至茂名路拐弯口第一家就是淮海坊。“淮海坊”三个正宗颜体字门匾是一个精致而内敛的上海梦的里子。这是老上海典型的“新式里弄”。我中小学有好几位同学刘嘉玲、王人明、张国平、朱群、宓臻、杨维霞、富彩云等就居住在这仿法式住宅楼里。
阿强说起淮海坊,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同学阿强在淮海路上的玉华工艺品商店(距淮海坊不远)工作了十六年。那时,小青年的他每天骑着自行车穿梭淮海坊上下班,弄内有很多他熟悉的老同学,因海外关系多,故上世纪八十年代淮海坊的年轻人出国谋生的较多。他们心底里那份住高档区域的优越感与生俱来般强烈。他经常去王人明、张承中、刘增强等家里串门,他沿着回转而上的木扶梯上楼时,不经意间从半掩着的房间门里,可以看到一位阿姨正铺开了宣纸在挥洒水墨画,听到一个小男孩在妈妈的指导下,吱吱嘎嘎地练习着拉小提琴;有时会看到一个白发老者正捧着一本英文原著,用纯正的伦敦口音抑扬顿挫地读着,他不由地赞叹淮海坊的居民文化素质。有一次他骑车路过弄堂里,无意中惊扰了一个在玩呼啦圈的女孩子,小女孩愤怒地脱口而出:住不起淮海坊就不要进来!
他还认识了一些常到玉华店里闲逛的淮海坊邻居。淮海坊居民的品味较高,比如在阿明家里看到,他母亲会用牛奶和面粉做一个奶油鸡丝。后来他在玉华瓷器柜台工作,因与上海工艺品进出口公司内销部有进货渠道,常常有出口样品在他的柜台处理出售,一些淮海坊等小区的喜欢收藏的老克勒,经常来柜台攀关系嘎三胡;临近圣诞节,他们会互相询问圣诞夜在哪个西餐馆定了位置,有的会说定在上海西餐馆老位置,显示出追求洋派精致的生活享受。那时天鹅阁西餐馆还在东湖路口老地方,老大昌供应一点西式简餐,比如三明治、罗宋汤、炸猪排等,色拉嵌面包只要0.15元(味道哈赞)。
当时玉华男职工轮流值夜班的,与他搭档的一个小伙子与老大昌职工很熟悉,有时就去要一大杯(二铺头)咖啡,喝了晚上睡不着,就吹牛皮;一次花点小钱买了一大缸子掼奶油,结果他吃了太多,半夜里发起高烧来。
周围商家职工为了互通有无买到紧俏的商品,常常来店里攀关系,记得陕西路的蓝茜西餐社有位肖师傅是厨房里烧西餐的,玉华的年轻男女,嘴馋了就托肖师傅买一份奶油葡国鸡,啊呀那个分量足啊,涎水嗒嗒滴。从那时起,他就学会了烧奶油葡国鸡。
阿明说起淮海坊,是“金窝银窝不如草窝”
王人明是土生土长的淮海坊人,80年代农场回沪后,就被出国潮裹挟去了澳大利亚。聊起家乡往事,有一肚子的话。他认为,说淮海坊人傲是个别现象,更多的是以淮海坊为荣。淮海坊属于原来的法租界,受那些饱学之士的影响,居民小资情调较浓,现在看来,有小资情调反而是一种品味。
他扳起手指说道:“宓臻父母都是高级知识分子,育子从不娇惯,宓臻很小时候,就让她学着烧饭做菜了,我小辰光回家做完作业后还要帮母亲做生产组的活,绣花、手工缝羊毛衫等,再大一点让我管账,一天一元开销,多了没有。平时在弄堂里玩所有弄堂里野孩子玩的打弹子、造房子、刮纸片……那时,淮海坊内洋溢邻里亲情。集中体现了上海市民要脸面,有宽容心、同情心,谁家有好吃的都会分些给邻居们尝尝,东西虽不多,但心里总是甜丝丝的。我楼下被抄家几次,家中一无所有,每逢家中添一些好吃的,我妈就会叫我请楼下的外婆和小孙女晚上来我家吃饭。我在澳大利亚同犹太人打交道比较多,有个犹太老板,虽自己没有在上海待过,但他对上海的那种亲情十分熟悉和羡慕,每次来上海都要去虹口区,他的同胞二战时在上海[backcolor= transparent]住过,十分感谢上海市民对他们的帮助,还十分留恋上海里弄里的那种特殊风情,很难描写,但亲切无比。
“淮海坊弄堂长,走进走出百余双眼睛会看着你,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世界上没有一个间谍可以混进淮海坊而不被人发现,淮海坊大妈不会比北京朝阳大妈逊色,今天哪家的儿子有女朋友来,真比机场扫描仪还厉害,她能片刻说出该女子身高有多少,双眼皮还是单眼皮,还能掐会算,说哪家抱的会是孙子还是孙女。那些进淮海坊的媳妇真的需过五关斩六将,男人们会讨论怎样进淮海坊,送东西给老丈人,既不流于俗套,又不让邻居多议论,有些人将外衣套在蛋糕上,挂在肩上,潇洒入坊。当年我女朋友(后升级为太太)第一次来我家,只提了一只竹编的水果篓子,母亲嫌掉价,竟不陪人家,后来她一急说出王人明要我来看望你们,母亲才猜出是儿子的女朋友,对未来的媳妇的态度才好起来。”
阿明在海外漂泊近40年,他对他度过童年、少年、青年时代的淮海坊还有着朴素且执着的情愫,他父母相继离世后,他对也在国外的大哥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家的草窝,淮海坊不能没人住,不然,我们来上海就没有一个家了。”于是,他们就将淮海坊的老房子空着,也不出租,就是让回家小住的家人有个落脚地,有一个让他们牵系乡魂之地。
朱群:以淮海坊为荣,不以淮海坊为傲
朱群楼下是上海闻名的哈尔滨食品店,那个香呀,同学到朱群家去,都要逗留在食品店后门口看看,闻闻香。朱群家有一辆蓝翎自行车,他和阿明竟然可以坐在一个坐垫上将车骑到龙华去抓鱼,活着带回来。路上碰到工宣队,说骑车带人违规,要学校开证明才能放他们走,吓得他俩连忙讨饶。工宣队念他俩初犯,便说限15分钟背出毛主席语录,背书是朱群的强项,结果背得滚瓜烂熟,那时的工宣队也讲信用,便将他们放了。
小时候淮海坊南昌路口有个油条店,4分钱一根油条,买回来切成小块,倒些酱油,下泡饭吃。淮海坊淮海路出口有个大众面馆,阳春面好像1毛一碗,吃过大众的阳春面,后来的面都没有味道了,想想可能是当时没有东西吃,吃到的大概都算最好的了。
富彩云:提起汾晋坊滔滔不绝,思乡之情可见一斑
小学同桌富彩云的家住在淮海坊隔壁的汾晋坊。这条弄堂有1号到15号。她家就住15号。房子里面,扶梯、扶手、地板多是上好的柳桉木制做的。这种木材不会蛀,不会腐,到现在还是齐崭如新。其实汾晋坊与淮海坊仅一墙之隔。早在她年幼时这堵墙就拆了。汾晋坊解放前下面一层楼是停车库和佣人住的,二楼以上才是住房。她家6口就是住二楼靠南一间30平米住房里,在那里度过了她整个青春年华。后来她结婚搬走了,现在这房子是给留给她小阿哥,他把房子出租,自己又搬进大房子住了。原来汾晋坊的弄堂口给哈尔滨食品店做加工场。现在汾普坊只留下5栋楼房。虽然搬走多年,富彩云一提起她的汾晋坊便滔滔不绝,思乡之情可见一斑。
每次走进它,都是匆匆逃离,从来没有好好感受过它喧嚣之外的净土。这一次,一个偶然的机会,让我得以走进淮海坊。那次我是去拜访我中学同班的刘同学,她居住在淮海坊。傍晚,踩着木质楼梯,从淮海中路走进来,仿佛穿越到民国,走进了另一个世界。她热情接待我,一杯咖啡冒着热气,缕缕弥漫,整个屋子被熏得香甜。我们俩聊了很久,她还带我参观了她的住房。它采用统一的样式与规格,行列式布局,总弄和支弄结构明确,大面积整齐的双坡屋面和统一的清水红砖墙面。“淮海坊”当年还叫“钱家荡”,在这里你不用担心迷路,因为处处都是“一路到底”,在这里你也永远找不到路,因为除了门牌号,所有房子都长一个样。砖红斑驳的墙面,屋顶废弃的烟囱,飘扬的万国旗,这便是老上海不变的味道。夕阳西下的时候,太阳就好像挂在烟囱上,从弄堂口望去,是都市里难得一见的“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景观。
人去楼不空,弄堂永留传
记忆就是一条奇怪的流淌尘埃的小河,它清晰又模糊地存留在我的脑海里……清晨醒来,有小孩在哭,有老人们在巷子里聊天,有老妇人挎着篮子去买油盐酱醋,爷叔在自家小桌子上剥豆拣菜。中午,伯伯搬着躺椅午睡,晚上,老爷爷在家门口翻阅着当天的《新民晚报》。清脆的自行车铃不时在弄堂里飞过。不变的是那棵枇杷树和在门口捡菜的老阿婆。
如今的我,骑着自行车不时穿越淮海坊,寻找着儿时的记忆……随着市政建设,这里被拆除了几幢,但是人去楼未空,其他每幢楼房依旧有人生活着,名人故居并不对外开放,我们只能在门口望着说明牌,才知道,这里曾经住过谁。虽然有些许的遗憾,可我更喜欢这种活着的纪念。依旧有人在里面延续着生活,这似乎比摆设成供人参观的故居更有意思。几十年前的传奇,为淮海坊添了一份神秘与厚重;几十年后的寂静,却幸运的,让淮海坊保留了生活的气息。漫步在淮海坊,里弄里的老人们对于我这个拿着大块头单反相机,时不时停下来拍拍这拍拍那的外来人熟若无睹,没有热情地邀进去喝杯茶,拉着谈天说地,也没有用防备的眼神注视着我,依旧喝着自己的茶,不被打扰。于是,我得以以最舒适的姿态,完成了对淮海坊的窥探———对这座城市的重新认识和发现。
我喜欢新式里弄,相对于老式里弄的逼仄狭窄,它更加宽敞明亮;相对于豪华洋房的拒人于千里之外,它更加平易近人;相对于田子坊之类改造后的小资与喧嚣,它依旧静悄悄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一条霞飞坊,半部民国史,这话有点夸张,却也不无道理。民国时期,这些并不能算豪宅的楼房,却是很多文艺界大师、商贾巨富、军政要员的栖身之地。巴金、徐悲鸿、周建人、许广平、徐悲鸿、竺可桢、胡蝶等等,都曾在此留下生活的印迹,留下传说的故事。199幢楼房,几乎一半的居住者都是民国时期的风云人物,这是一种怎样的体验?上海人生活的弄堂是这座城市最接地气之处,是上海市民的摇篮。来上海最好在那些窄窄的、曲折的老弄堂里走走。黄裳曾在《琐记》中回忆:“当时巴金住在霞飞坊(今淮海坊),他家来往的朋友多,简直就像一座文艺沙龙。女主人萧珊殷勤好客,那间二楼起居室总是有不断的客人。……萧珊有许多西南联大的同学,如汪曾祺、查良铮、刘北汜也不时来坐。谈天迟了,就留下晚饭……”
记得那年,淮海坊走出的女作家唐颖要“在淮海路捕捉青春回忆”,于是我饶有兴趣参与。那天,众人从国泰电影院出发,沿巴黎春天(淮海店)-淮海坊-南昌大楼-人民坊-老大昌(瑞金二路店)-上海市第四聋校-原东正教圣尼古拉斯教堂-孙中山故居-南昌路-复兴公园,一直到思南书局。我们一路浩浩荡荡,沿巴黎春天来到淮海坊,也就是《初夜》中男主人公海参家的所在地。一栋栋新式里弄房在读者面前展开。唐颖这样解释“阿飞街”的得名:在与淮海路相邻的街区,也是曾经的上海最小资的弄堂里,有一群个性张扬、活泼多姿的女孩,因打扮不俗而招致污名,使这个街区有了个惊世骇俗的称呼———“阿飞街”。“我的文学地理与上海的城市历史重合了”,唐颖说。
如今物是人非,只有这些房子还静静地伫立在路旁梧桐树的绿荫下。虽然处于闹市,但只要一走进弄堂,却是鸟语花香,林荫夹道,顿时将外面世界的嘈杂统统关在弄外了。这一排排红砖墙的房子,倒像是历经了岁月洗礼的迟暮美人。周围环绕着的喧嚣,又仿佛像世俗的影子笼罩在她的身旁。隐藏于繁华的深处,才是最真实的上海生活。
作者 薛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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