判断一件事情的是非曲直,常常取决于扎根于我们头脑中的某些意识和观念。这些意识和观念在引导我们认知世界的同时,也展露出我们自身格局的大小和视野的宽窄。美国高收视率电视节目《早安美国》女主播萝拉·史宾赛日前“嘲讽和蔑视喜欢跳芭蕾舞的男孩”的不当言论表面上似乎不过是反映了一种世俗的社会观念,然而实质上却暴露出包括她本人在内的不少美国人认识和把握世界的偏颇度和局限性。
萝拉·史宾赛在自己的节目中毫不掩饰她对英国乔治小王子喜欢芭蕾舞的嘲讽态度,她甚至暗示六岁的小王子不可能长久地保持他对芭蕾舞课程的喜爱。欧洲舆论认为《早安美国》女主播的言论错得离谱,对芭蕾舞与男性之间的关系抱有严重偏见,并恶意歧视跳芭蕾舞的男性。
应当承认,萝拉·史宾赛谈论“男孩子跳芭蕾舞”时所流露出的轻蔑表情,其实恰恰映射出美国某些教育理念的陈腐守旧和故步自封。艳丽的颜色和漂亮的娃娃不可侵蚀男人的阳刚之气,包括芭蕾舞在内的任何舞蹈都不该接近学校里的男生——这种约定俗成的“政治正确”既是美国主流教育思想的“丰硕果实”,同时也是美国社会对“男性喜欢芭蕾舞”现象的厌恶和否定。
为什么嘲笑和讥讽“男孩子学芭蕾舞”的不是法国、英国或德国媒体,而是美国高收视率的电视新闻节目?如何看待“小王子学跳芭蕾舞”让我们捕捉到了美英在小学教育理念上的某种差异性,换句话说,从这件似乎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上,我们有机会观赏到英式教育中的保守主义情结与美式教育里的世俗化风景。如果说,美国世俗观念至今仍然认为芭蕾舞与男孩子不应该、不可能和谐相处,那么英国的教育学家则主张应该让男孩子喜爱包括芭蕾舞在内的各种舞蹈课程。
欧洲学堂里的舞蹈课不仅仅是芭蕾舞,拉丁舞、民间舞、现代舞都是热门课程。在欧洲教育家看来,跳舞即塑身。芭蕾课的本质是形体训练,首先是指导孩子们塑造自己的外形,教会孩子们如何提高身体素质;如何控制体重;如何挺拔而又优雅地站立和行走;如何获取优美的肌肉线条和身体的柔韧性;如何在舞蹈课上系统而又科学地掌握各种舞蹈的基本功。舞蹈总是伴随着汗水,芭蕾舞课在一定意义上可以说是艺术化的健身课。
什么是舞蹈?舞蹈被艺术大师们界定为“非常态的行走”,换言之,就是“艺术地行走”,而如何“艺术地行走”则关系到舞者对音乐的感知和领悟。从这个意义上说,舞蹈课的本质是用身体体验和融入音乐的实践课。音乐是舞蹈的灵魂,音乐让“不正常的行走”升华到艺术审美和戏剧创作的高度。无论是芭蕾舞、民间舞或现代舞,都是将肢体语言、音乐创造与戏剧表演融为一身的表达冲动。
跳舞的男孩与不跳舞的男孩有什么不同?跳芭蕾的法国男孩说,芭蕾舞让他学会用身体表达自我。对,这或许就是区别所在。肢体语言是人类最早掌握的表达自我的手段。这说明舞蹈是原发的艺术冲动,是人类创造力之源。学会一门舞蹈,就学会了一门最古老的人类语言,就掌握了一种认知自己和世界及其二者相互关系的新方式。
在欧洲名城莫斯科,笔者熟悉的几位在不同的学府和研究机构从事科研工作的老先生们拥有一个共同的爱好:在各自单位的舞蹈队里跳舞。每逢周末或节假日,他们都会集聚在俱乐部宽敞的舞厅里,用各不相同的舞姿来展示他们对生活和生命的热情。他们说,翩翩起舞之际,内心深处就会荡漾起幸福感,升腾为可以送走一切烦忧的快乐和满足。
“小王子选修芭蕾课”让我们看出,欧洲人对舞蹈课与男孩子之间的关系已经有了顺应时代潮流的明确界定,而《早安美国》则让我们了解到,美国人对芭蕾舞课堂上的男学生还不太适应。缺少历史感的美国似乎只看到了芭蕾舞的艳丽姿色,而文化根基扎实的欧洲则有能力享受芭蕾舞文化内涵的厚重。仔细想来,这类认知上的差异不过是我们这个世界上最最稀松平常的事情。在亿万人脚步纷纷的道路上,有人大步流星,有人踯躅而行。当萝拉·史宾赛在方方面面的压力下不得不就其“嘲讽和蔑视喜欢跳芭蕾舞的男孩”不当言论进行道歉时,我们或许有理由相信美国正在发生改变。这位美国观众十分喜爱的女主播说:我诚心诚意地道歉,为我日前在节目中发出的不当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