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朋友说前些天去了白浪,我也想去看看,想看看当年那座高悬于黄河之上晃悠而刺激的铁索桥。
舒适的越野车平稳地疾驶在宽平的柏油路上。
三月中旬,在北方还属早春的季节,目力所及,除绿油油的麦田和零星墨绿的柏树外,荒山野岭仍呈现出一副毫无生机的苍瑟。在这一片黯淡中偶有一两株野桃花自顾灿烂在盛开着,给人一种突兀的明艳、朝气和惊喜。
下了省道一路往西北方向沿着山路前行,路边一晃而过的山峦中不时有簇簇或白或粉桃花和黄艳艳的连翘争相开放。一道道山梁匆匆掠过,突然前方一架向阳的山坡几乎被满满的花团所覆盖,如饱蘸了粉白颜料的画笔在苍色的底板上浓浓地点下了一笔。也许是花柔和了山的苍劲,使得这一片花海勾勒的山势看起来宽柔沉稳而舒缓。
穿行于曲折的盘山公路,风景迅捷地腾挪变换,黄土高原的余韵渐渐清晰,层叠的窑院错落地依坡而建,一条条宽敞的水泥村道在广袤的田园间延伸。
透过行驶的车窗,面前一条曲折的蓝缎润滑地缠绕在群山之凹。两侧,重峦叠嶂。坡上红白野桃花灿灿地怒放着,如一柄柄花伞点缀在苍灰的山峦间。对岸,两艘驳船静静地泊在水边。
这里正处在黄河的拐弯处,盘旋而下的山路蜿蜒着止于水岸,在山基与水之间形成一个诺大的环形平整空间。脚下,踩上去松软,原以为会是沙,却不是。有的地方又好似翻犁过似的。地里整齐露出约半个手长的玉米秸根。
坡上,林中枝头藏着的几只不知名鸟儿正悠闲的脆鸣,短促而婉转的天籁之音回旋在山水间,更衬出四周的静悄,这种处在深山之中的静,给人一种时光停滞了似的错觉。
晴空日丽,风却是凉的,吹在身上冷嗖嗖的。
举眸却不见当年横亘而悬的铁索桥!
是来觅旧迹的。可这里早已面目全非!唯余当年那座守桥的小楼孤残地伫在高高的崖壁边。
沿着当年依稀的足迹,追寻着黄河人家昔日的生活气息。荒芜的路边是一孔孔废弃的窑洞。泥盘的土炕和灶台,以及水、红薯窖和牲畜窑等约略描出一副炊烟袅袅鸡鸣狗吠的田园场景。
这里与山西一河之隔,又处在山的深处。一边依山而坐,山便成为避风的屏障,一边面临黄河,水气氤氲。所以这里的野菜和匍匐的野草也长的水灵喜人。
据说桥距水面约有四十米高。目前以小楼处的位置看,应该也有这样的高度。从小浪底聚水后,黄河在这里变得文静、清丽、温柔而娟秀了,完全找不到当年粗犷、雄浑、暴躁和豪放的模样,一如当年的铁索桥被现在的轮渡和上游的浮桥所代。
站在大约是铁索桥的位置,却完全寻不见它的任何遗迹。仿佛从没有过,但却真实的存在过,而且存在了每个曾经见过它的人的记忆里。
缓步于这黄河岸边,静静地沉醉于这样的安寂,恍惚红尘是隔世的前生。往事也在这一刻涌起。
那一年初晤白浪,距今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吧。二十年来环境和心境早已改变了模样。那时和夫随团乘着大巴车一路灰尘一路颠簸到了白浪,尤其是临近白浪桥的那段下坡路,崎岖难行的土路使车摇晃的厉害,生怕车打个趔趄,把人撂在这前后无人的荒郊。而车后荡起的扬尘蔽日遮天。
白浪黄河铁索桥1986年建成通车,位于渑池县白浪乡,该桥跨越黄河,连接了河南和山西两省的交通,是当时中国最长的单道柔性铁索桥。
桥的这边隶属河南省渑池县。有一座小楼和几户人家,不算热闹,也不冷清。越过桥面,河对岸归属山西省,依坡有一小村庄紧凑地聚在一起,中间是高悬于水面的铁索桥,桥下浑浊的黄色河水如一大块刚刚凝固的黄色油糕,静静地铺陈在河床上。
那么桥为什么要拆除又什么时候拆呢?却查无下文。
回想起来,当年我们来时似乎就有此桥将弃的传言,只从无法承载重型汽车的简陋桥面来看,就为此桥的消失埋下了伏笔。
一桥跨两省,河心即是分界线。而至于这座桥的消失是否与传说中的一件事有关:据说好些年前,山西人拉着一车炭从桥上过,桥到河南界后,铺桥的木板稀疏,随车过桥女子的围巾被风刮起,缠在了铁索上,人旋即从几十米高的桥上掉落在了迅急的黄河中。由此引起了一场两省恶性斗殴事件。
那个桥现在想来也还让人心有余悸。当初的桥面是用一块块木板铺就,人行或车过,会随着用力的不同桥面随之晃动。我们去时桥已有失修葺。桥面不甚平整,隔三差五就会缺板断面,露出粗粗的铁链。胆小恐高的人干脆就留在原地休息。常走的则会在桥上左右腾挪很快过桥。我们,则胆战心惊小心谨慎地扶着铁链,亦步亦趋慢慢蠕动,黄河便在我们怯怯的行进中垂视地呈现眼前。
远观的黄河似凝固的液体沉稳丝滑,从桥上看则暗流湍急,一个接一个的漩涡席卷吞噬靠近它的一切,不论大小,如一片叶子,瞬间没了踪影。而隆隆的河啸,虽隔了几十米高,那种有些沉闷恢宏的咆哮仍强烈地震撼着每个初识之人,被迫感受着它的狂野和动魄。
徜徉间,遥看一艘货轮不知何时已稳稳地载着十二辆大型运输矿石的汽车准备启航,脑海里忽闪出上游的浮桥来,人车贴水而行,省时、稳健又安全。
想来,我似乎已找到关于白浪铁索桥被拆除的原因了,进而更确定的是,它的拆除只是时间的问题,因为,它已完成了自己的历史使命,至于到底哪年被拆已无关紧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