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夜是空灵的。透过窗棂遥望苍穹之上,满天的星斗寂寥无声,钟灵毓秀的大山也披上了黑幽幽的外衣,山里的那些精灵们好像并没有在黑夜里狂欢,因为我听不见它们的欢歌,即便偶尔有几声虫鸣,也很快就偃旗息鼓了。安静的夜其实最适合和心灵对话,而我却很快被周公召唤去了。
山里的一切都是天然的,闹钟也不例外。天刚微微亮,窗外山脚下的茶园里,鸟儿们就七嘴八舌地开始问安。客房对面的早点店里,早早地就亮起了灯,一碗热乎乎的粥,两个素馅的包子下去,浑身便开始暖和起来。
刚出发不久,就来到了骑友所说的那座山——石壁山。在桃岭公路没有贯通之前,当地人出行必须翻越这座大山,沿着密林深处的古道徒步走到县城,通常要花上一天的时间。现如今,在家门口就可以坐上直达县城的班车,只需要一个多小时就到达目的地了。按照骑友们的说法,只要征服了眼前这四公里长的上坡,后面的骑行就轻松多了。我仿佛看见了胜利的曙光,信心满满地开始了上坡骑行。
虽说经过一夜的休息,体能有所恢复,但上坡骑行依然充满了挑战。即便是车速慢如蜗牛,我也一刻不敢松劲,因为我知道稍不留神,就有倒溜滑坡的危险。我甚至立起身,想要把身体的力量也传递到脚下,可这并没能持续太久。我早已挥汗如雨,但我依然坚信,再艰难的路,每前进一步,就离目标更进一步。经过一个多小时的努力,终于成功地征服了骑行路上最长的上坡,翻越了这最后一道岭。我看到了深山幽谷里徘徊的云雾,我看到了东方冉冉升起的朝阳,而晨曦里石壁山又披上了别样的衣裳,一面是金色,一面是墨绿。
下山依旧充满了紧张刺激,再也不需要费力地去蹬脚踏,只需要稳住车身,把握好方向,控制好车速,从山顶上一路冲下去,恰如驾了祥云一般,不消片刻的功夫,我便从仙气袅袅的天宫来到了满是烟火的人间。浮云之下的村落,升起了袅袅的炊烟,那是通连天上人间的悬梯。
虽说刚从“天庭”而来,却没有给凡间送来玉帝的旨意,因为我不是他的使者,我有我的使命。征服的喜悦依旧在心头荡漾,脚下的步伐变得轻盈起来,山下路十分平整,骑行速度一直保持在30码上下,在征服了石壁山过后,后续的数个小上坡并没有多大的难度。
八点半左右,我已经来到了方塘小镇的街头,在一处刚刚开门营业的手机店里,终于找到了我要的那款充电器,我如获至宝,赶紧付了账离开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不敢把充电器再放在车后的包里,生怕再一次弄丢了它。
离开小镇不久,骑行的路旁出现了一处平整的河滩,清澈的溪水沿着河湾静静的浪淌,如果说月亮湾的水是热情洋溢的山妹子,这里的水就是温柔内敛的深闺女。一座窄窄的青石桥铺在河上,溪水已经溢过了桥面,浸过了我的车轮,我停下骑行的脚步,再一次接受溪水的洗礼。古人说:“仁者乐山,智者乐水”,在如诗如画的山水之间骑行,山水的魂灵浸润着我,浮躁的心渐渐获得了安宁。
当青龙峡那一潭碧水由远及近呈现在眼前时,我知道终点已经不远了。此刻,对面驶来了挂着南京牌照的踏板车队,经过我的身边,他们纷纷向我竖起了大拇指,我挥着手向他们回礼。相逢在这条天路,我们用不一样的方式共赴心灵的约会。
天空竟悄悄下起雨来,眼前的青山黛岭很快就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纱。我猜想这纷纷的雨,一定不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雨,因为那样的雨必定伴着呼啸的风,大张旗鼓来势汹汹。眼前的雨倒是契合了“山色空蒙雨亦奇”没有铺垫,悄然而至,润物无声。
身上的骑行服很快就湿透了,然而心中却仍然充满阳光。人们常说:“没有磨难的人生是不完美的!”同样,缺少风雨的骑行也是不完美的,这场雨让我的皖南骑行晶莹剔透,让我的生命生机盎然。我分外珍惜这纷纷的雨,我亦并不孤单,那雨中飞行的燕子就是我的伴侣。
下午一点二十,我终于骑到了小川藏线的终点——宁国青龙乡。路标是最普通的那一种,白字蓝底,“青龙”两个大字显得有些单调,然而在我的心中却是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它的出现,意味着我成功的挑战了小川藏的天路骑行。
出了青龙乡,向东再骑行约十来公里就到了宁国市区,宁国是个小城市,正如昨天偶遇的骑友所说,宁国的火车站并没有托运的业务,我只好继续往宣城方向骑行。宁国距宣城还有45公里左右,虽说是国道,但路况并不是太好,非机动车道很窄,一路又越过了多少处坡,好在落差都不是太大,并没有给我带来多少磨难。
四点多一些的时候,宣城到了。当宣城火车站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我明白,单车版的《速度与激情》已经杀青了!在这场独角戏里,我这个唯一的主角,无疑是幸福的。有人说,你这是自讨苦吃,又何来幸福之言?其实,若说是苦,苦中作乐不是一种幸福吗?若说是乐,乐在其中不是一种幸福吗?
想起了爱尔兰诗人叶芝的《当你老了》
当你老了,
头发白了,
睡意昏沉,
炉火旁打盹,
请取下这部诗歌,
慢慢读,
……
当我老了,再来品读这首诗歌,这追风的中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