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快门按下之前,
她先让空气静默三秒。
像京都傍晚的寺钟,
一声之后,
世界只剩下
她和光的距离。
2
背景是極簡的和室:
一張榻榻米,
一支未点燃的線香,
以及半扇推窗,
把富士山的殘雪
借進室內,
鋪成天然的反光板。
3
她穿白色無垢,
布料比雲更薄,
肩線卻挺得像新折的紙鶴。
腰帶是唯一的深色,
打成“文庫結”,
像把整個平安時代
都繫進了一個死扣。
4
攝影師說:
“請給我‘凜’。”
她便把下顎收緊,
眼神微涼,
像早春仍結冰的琵琶湖。
鏡頭裡,
她的瞳孔是兩粒
未溶的雪子。
5
第二組造型——
黑髮盤起,
插一支銀簪,
簪頭是細小的鈴鐺。
她側臥,
鎖骨凹成一道
新月形的陰影。
快門連響,
鈴鐺卻始終不響,
因為她連呼吸
都調成了靜物。
6
最後一張是特寫:
唇紅僅一點,
像剛啄過寒梅。
鼻尖極細的光斑
是窗外雪
在最後一秒
融化前的遺言。
她沒有笑,
卻讓看的人
忽然想起
所有未寄出的情書。
7
拍攝結束,
燈光熄滅,
和室回到黑暗。
她披上羽織,
踩著木屐離去,
背影被拉門切成
一張新的底片。
而富士山仍在那裡,
像一幀永不顯影的
留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