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抹斜阳,漫了这个都市的秋。
就在这个周末,懒散地倚在窗边,看源源不断的车流,四面汇集,又沿车道四散,就像此刻漂浮在都市的我,框定在城市的生活轨道里,因城市的活力而铆劲来点缀繁华,又在理想与现实的不断碰撞里踽踽而行。阑珊的灯火,开始宣泄这座城的荣耀,寂然中,一股淡淡的乡愁围拢,似潮水涌动。而家乡天柱山,就在这秋意阑珊里悄然入怀。心灵触摸的地方,是天柱山石头沁人的苍凉。
还记得上次回天柱山,单位的老大姐是第一次随我踏进那一方领域。因为自小生活在平原,尔后又工作在都市,老大姐对山的好奇一发不可收拾,虽是近50岁的人,却童心未泯。一会儿嚷嚷着要拍照,一会儿站在山腰向远处呼喊。有一阵子,她安静了下来,我以为她是累了,回过身看时,她正在用手抚摸着一块巨石,喃喃道:“好可爱的石头呀!胖胖的,圆圆的!”我愣是笑了半天。我是生活在天柱山脚下的人,自小到大,听到的、看到的,甚至于味蕾上的四季,都和这座山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带伙伴攀天柱,次数多了去了,听到的评价也是五花八门,可是独独去评及石头,而且是这么“卡哇伊”的评论,还是头次听说。
家乡人都说天柱山是座男人山,大部分是指这儿的石头。花岗石材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在这百里方圆之中摆弄出各种层次之美。这群石头,顺从自己的心,在天柱山上一待便是亿万年。经历着漫长的地层挤压、隆起、断裂,这些原本没有生命的石头,冥冥中也被造物者点化出一种超然物外的灵性,勃发出一种强烈的自我创造欲望。这里安身立命的基点全在自己,从不以他人的认同与否作为定位自己坐标的参照系。在天柱山的群峰环抱之中,没有“懒石”“庸石”“愚石”。一切都那么英气逼人,才华横溢,卓尔不群,风流蕴藉。那海拔一千多米之上的飞来石,看似颤颤巍巍,却能屹立千仞,看潮起潮落,云卷云舒;那憨态可掬的八戒,又有谁见过它一副媚骨地回首朝拜身后的诸峰之王天柱峰?
虽生于斯,长于斯,可我对天柱山的真正理解却是在高中时班级组织的春游,那是我第一次上天柱,看着庞大的石头,我徒生崇拜:这些石头,怎么会在这么高的山上呢?它们不怕掉下来吗?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众生百态呢?直到现在,我也还在幻想石头的曾经:绵绵的雨,或温柔如雾,或激情如焰,在风的陪伴下,锲而不舍地打磨着石头的棱角。一千年一万年之后,透过一串歪歪斜斜的踉跄和颠簸,石头的岿然风采,呈现在一个个明媚的清晨。盘旋的鹰隼,在云朵酽酽的高度阅读群石的雄伟……
读高中的时候,我还经常到天宁寨上刻有“王安石读书台遗址”的石碑边静坐,天宁寨位于城内东南隅,高出四周10米左右,面积近5亩,是城里唯一的一座小高地,从这里可以俯瞰美丽的南湖,相传是王安石当年的读书处。我就读的高中在县城里,距离天宁寨不到800米。因为是住校生,傍晚时分,三三两两的学生便赶往这里,到天宁寨的最上方的一处草坪,坐在那仰看群星,促膝而谈。懵懂的我们,畅谈人生理想、规划宏伟蓝图,这段青春的旋律激扬又奋进,令人回味无穷。“水无心而宛转,山有色而环围。穷幽深而不尽,坐石上以忘归。”或许,是天柱山的灵气滋养了王安石,反过来,王安石又为天柱这方水土增色无穷。我们都听着王安石志在报国而认真读书的故事长大,而今在向别人介绍天柱山的时候,我也总是提及王安石,仿佛他们早就融在了一起,不可分割。
而家乡的两大美人大乔和小乔,竟也让出门在外的我颇为受宠——“小乔是你那的?”“好山好水养佳人!”其实,何止这些!天柱山的美誉一直都在海内外流传,俄罗斯前总理谢尔盖·基里延科就曾乘专机慕名前来天柱山,说“这里是通往神奇的地方”。
虽是黄昏,已然霓虹初上,心中却在萦绕家乡的清晨:拂晓的薄纱,新野的笛音,唤醒了属于皖公的新黎明,他又在以深邃的目光迎接朝阳,身后,是一群正在劳作中的天柱山人,青山妩媚,石意铿然。
我承认,我想家了!我在想那座叫天柱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