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大热,托改革开放的福,空调普及,大多数人可从容应对。昨夜,在空调的习习凉风中,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想起了二十多年前在苦夏中消暑的往事……
1993年,我结束了多年的漂泊,携妻女回到上海,寄居在南市区会馆街的岳父母家,住在阁楼上。盛夏,我去上班,当教师的妻子和女儿在家过暑假。上班时,单位有空调,下班后,家里能消暑的装备只有一台转速缓慢的陈年吊扇。晚餐时,一家人聚在嗡嗡作响的吊扇下吃饭。饭后,家人轮流烧水,用澡盆洗澡。洗毕,浑身是汗。我穿着短裤,赤着膊,在脖子上搭一条毛巾,抓起蒲扇用力地扇,再从冰箱里拿一根赤豆棒冰,捏着当天的晚报,拎着凳子,来到中山南路与会馆码头街西北角,在上街沿的一盏路灯下坐定。此处位于南浦大桥桥堍旁,正好处于桥孔中间。桥孔有吸风的作用,这里似乎比别处风凉些。待身上的汗收得差不多了,便观几眼车来人往的风景,摇几下蒲扇,吮一口棒冰,看几行报。间或,取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擦擦汗 。路灯光线暗淡,看报得花费更多的时间。好在夜来无事,吃棒冰,读报纸,看风景,乘风凉,也算是酷暑中的享受。待暑气消退,身上凉飕飕,晚报也看毕,倦意跟着袭来。这才不紧不慢地踱着步返回家中,轻轻地推开纱门,爬上阁楼,沉沉睡去。
如此避暑,通常要从六月底持续到九月初。天长日久,周边的邻里把那盏路灯下的方寸之地,当做我的固定席位。夜晚,他们乘凉,打牌,喝酒,都有意避开些。三年后,我和妻女有了在浦东的新房,不再在街边消暑。
而今,我们住过的会馆街以及会馆码头街周边的房屋都于数年前拆迁了,只保留了有纪念意义的商船会馆,突兀地挺立在那片尚待开发的土地上。
忘不了,当年消暑的一扇一报一棒冰,时过境迁,每每想起它们,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作者 佘建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