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热!记忆中童年的夏天,热得真爽,真酷。尤其是在农村生活的那几个暑假 ,堪称是最酷的时空。尽管热得一身大汗,一身痱子,甚至额头长疖,臂膀脱皮,还是觉得无比的酷,无比的爽。
清晨,我们举着绑了铁丝圈的长竹竿,踩着满布露珠的草地,去丛林套蜘蛛网,那是大人交给的任务。铁丝圈和酱缸口一样大,铁圈要套上无数张蜘网交粘重复,才能形成一个无空可入的网盖,盖在酱缸上,既可粘住入侵的苍蝇虫子,又不阻碍阳光照射到缸里的酱,等酱色晒得黑里透红,这酱就成为鲜美可口的佐料。这时在酱缸里放入晒干的西瓜皮或其他瓜条腌渍,便是甜脆爽口的酱瓜。
套蜘网这件事着实有趣,你想啊,一只小小的蜘蛛,没有纺车,没有梭子,不量尺寸,无需图纸,只用八条细巧的腿,悬空纵横爬动,就自然而然地泄出柔韧晶亮的白丝,织出圆幅状的丝网,这巧夺天工的绝技,怎不令人叹服?当小飞虫投入这天罗地网,进入网主的口中,它是何等的快意和骄傲!再说,遇到我们这群调皮鬼,天天除网,它却坚持不懈地深夜纺织 ,清晨晒网,速度之快,意志之坚,可谓无与伦比。
网好酱盖,便食早餐,喝完稠稠的面糊和喷香的麦饼 ,我们坐下完成当天的暑期作业 ;然后下棋,画画,斗蟋蟀,跳格子,造房子;或者到院子里摘花草,扑蝴蝶,追蜻蜓,多么自在惬意。
中午,大人们在打鼾,我们光着脚,踩在发烫的泥路上,提着竹篮或小桶来到河边,胆大的,扑通一声跳进河中;胆小的,拖块木板,扶着河岸,边走边游;不敢下水的,就干活:从河滩石板下大把大把地捞摸螺蛳 ,和时来时往的小鱼小虾戏耍。玩够了回家,一路上,半干半湿的衣裤早已吹晒干松。到了家,撂下提桶,让大人去剪螺蛳屁股,只等着晚饭时吮吸螺壳里鲜美的汁水,大啖螺肉。
闲时,窗外知了的鸣唱令我们心动,蹑手蹑脚走到树荫下,用竹竿蛛网捕蝉。捕来的蝉放在玻璃瓶或纸盒里,使劲地摇动,拍打,这小东西却一声不吭。怎么办?听说蝉肚子上有块肉,放在火上烤一下,香嫩可口,耐心等待午睡醒来的大人支招。不料,爸爸知道后,要我们立马把俘虏放归树上。他说,幼蝉是藏在土里的,历经修炼,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几年,几经蜕变才能出土,出土后,再来一次金蝉脱壳,方能爬到树上。餐风饮露,长出蝉翼,才能振翅长鸣,欢快地叫上一个夏天。到了秋后,鸣声就变得凄切,不久即产卵死去,它们的歌唱生涯如此短促 ,你们怎能残忍地剥夺?自此,我们知道了金蝉脱壳的成语出典 ,也懂得了爱护小生物。
忙碌一天,洗好澡,搬张竹榻到场地上躺着,仰望星空,数着牛郎织女和北斗星座 ,看流萤飞舞,听鸣虫交响,夜风轻拂,睡意渐生……揉着惺忪的眼皮 ,磕磕绊绊地回屋做梦。明天,将继续享受夏之热,热之酷。
作者 蒋哲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