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语》是我国最早的一部国别体史书,记载了前秦时期周、鲁、齐、晋、郑、楚、吴、越八国的历史,相传系左丘明所著。《国语》中的《里革断罟匡君》,是一篇经典的古代生态宣言。
里革是鲁国太史,是一位极有见地,也极敢直谏的大臣。罟,是当时的渔具。匡君,即匡扶君王。一个为臣的,敢断君王所设之罟,没有两把刷子是不行的。一是理由必须充分而必要,否则忽悠君王乃欺君之罪;二是国君须是明君,否则龙颜震怒一杀了之。幸运的是,贤臣遇上了明君。
古人获取信息和知识远没有今人这般容易,却留下如此深邃的智慧,全凭专注天地不倦苦思,“独与天地精神往来”。
此文202字,里革言论136字。为了能细细体会古人那种缜密深刻的生态思考,在生产力低下食物匮乏的时代仍然对自然有节制索取的理念,本文把里革的言论一句不漏地用白话铺陈如下,请读者特别注意文中六个“也”:
鲁宣公有一年夏季在泗水深处安设了渔网准备捕鱼,里革见了就断网丢一边,说道:“古时候隆冬一过去,地下蛰虫苏醒,水虞就谋划安排大网、鱼篓捕大鱼和鳖,置于祭祀用的豆中,放在宗庙里供祭祖宗,再让百姓捕捉食用,‘助宜气也’(助升春天的阳气)。到了鸟兽怀胎,水中生物发育长大的时候,兽虞就禁止张网捕兽捕鸟,只许刺取鱼鳖制成夏天食用的肉干,‘助生阜也’ (帮助鸟兽繁衍)。到了新一代鸟兽长大、水虫育卵的时节,水虞就禁止使用细眼的渔网而安设陷阱以捕获兽类,提供宗庙祭食和充实厨房,‘蓄功用也’(储存水产资源供日后捕捞)。而且到山上不许砍新生的枝条,到泽地不许割取幼嫩的植物,捕鱼时禁止捕捞幼小的鱼虾,猎兽时不得伤害幼兽,捕鸟要保护雏鸟和鸟卵,捕虫时要留下幼虫,‘蕃庶物也’(使万物繁殖生长)。”接着掷地有声的一句:“古之训也”(古人的训诫啊)。
里革话锋随之一转,矛头直指君王说:“如今鱼刚交尾孕期不久,不让鱼类长大,还要张设捕网,‘贪无艺也’(贪得无厌啊)。”这辣味够呛呢!好在鲁宣公明君情怀,真诚地说:“里革纠正了我的过错,这是一张好网啊!让我得知了古代的治国方法。我要让人替我保管好它,使我不忘记这次规谏。”文末写到第三个人物乐师存,也极有政治智慧,他对鲁宣公说:“保存渔网还不如将里革安置在身边,他会提醒你不忘先王的遗训。”全文三个可爱的人物,成就了良臣匡君、贤主纳谏的一段佳话,更为今人传承古人的生态智慧提供了广阔的思索空间。中华民族自古以来,对有益于人类的生物和大自然的赐予,极其智慧地采取了有节制的获取,细水长流地涵养着自己,不屑于竭泽而渔、杀鸡取卵之类遗害子孙的勾当。今天重温古训,深怀感恩之情,并外延至环境保护、维护人类与自然的和谐,依然任重而道远。